【IDOLISH7】愛之歌-逢坂壯五×小鳥遊紡

1.CP為逢坂壯五×小鳥游紡
2.正經劇情BG向
3.萬字小長篇

===

一

 

在跑过身边的一瞬间，小鸟游纺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。

“不能进去！”

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抓，紧紧揪住了女粉丝后背衣物的布料。

“放开我，放开我……！陆！陆！”

演唱会已经到了第二次安可，i7式的欢笑充斥着舞台和观众席。不知为何保安没能防住这位狂热的粉丝，差点任由她追星追到台上去。可能今晚的演出直到现在都平安无事，大家都在做结束的准备，所以放松了警惕。纺身体的锻炼有了成效，但还是没想到一个热血上头的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。现在大家还在电台直播演唱中，真要冲上台岂不大事故了。纺一边呼救，一边死死拖住她。

手边传来衣物裂开的刺耳声音，保安却还在二十米远以外。突然，姑娘挣扎的力气弱了一秒，就在纺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，锐利的圆珠笔尖朝她的眼珠扎去。

“都说了……别妨碍我！”

 

“真是吓得心脏都停了，”陆蹲在纺的膝前，脸色发青，“还好、还好没大碍……”

休息室里，纺坐在椅子上，脸上的笔迹已经洗去，划伤的部分贴着一块创可贴。虽说不严重，那创口还是入了表皮，i7众人惊魂未定，围做一团。

“陆……大家不要紧张，只是一点点破皮而已。”

“说什么呢经纪人！我在外侧看得清清楚楚。还好发生只是一瞬间，吓得我当时就要奔出去了啊！”三月捏紧了拳头，“这次保安太失职了！不兴师问罪怎么行！”

“万理先生已经去处理了。就这么让粉丝冲了进来，看来是要质问一下的。”一织说。

“经纪人，躲得很快的了。给，冰袋。”

环站在纺的身后，用冰袋轻触纺的脸颊。“小壮你怎么了？什么话也没的。”

“啊……不。只是真的吓到了。”

“诶——明明小壮看到血迹，立刻就僵硬着炸毛了。这会不会冷静过头了？说起来那个惹事的小姑娘，年纪真的很小啊。”

壮五这才意识到，手里捏着的消毒湿巾已经半干。外面传来大和与凪应付记者的声音。本来知道这件事的外人只有后台的摄影师，刚才却不知为何围上来几个八卦小报的记者……没有内部人员通气才怪吧。连这两人的委婉拒绝都不能击退他们，看来这次有点麻烦。壮五忍着冲出去把这群苍蝇请走的冲动，把湿巾扔进垃圾桶。
这下妳该知道了吧，壮五想。拼力气，哪怕对手是个顽强一些的女性，自己恐怕都胜算有限。无论怎么说，纺都不肯放下武力解决问题的尝试。真是固执啊。……海岛旅馆房间纺慌乱的神情和生理性的浮泪，一下子回放在他脑中。

“经纪人，不要乱动……留下伤疤可怎么办！难得可爱的脸呢……什么！还要开车！找个代驾吧今天，这么晚了妳就跟我们回宿舍好了……”

“……我去做回程准备。”壮五似乎不堪忍受，转身离开了休息室。

 

“哎呀——这些记者不是忒无聊了点儿。”大和刷着手机，发出不满的声音，“这都第几次了。”

“没有办法吧。毕竟纺，确实是个美丽女子啊。美貌和美名都会传扬不是吗？”凪反骑在椅子上，手里捧着盛了热可可的可可娜马克杯。

“不过经纪人当初第一次上八卦版，还真吓了我一跳……美女经纪人什么的。以前粉丝们突然发现她的存在，在网上放出他们自拍的照片，各种角落里的经纪人从那时候就很扎眼了吧。啊——经纪人也出道算了。”三月头疼地皱眉，“社长把女儿送过来做经纪人未免太严酷了。”

“脸正被小壮贴创可贴呢。就这样被拍了当附图。”环一手拿着小勺子，一手托着脸，嘟嘟囔囔地说。

“我早就说过，不要任凭那些记者炒作经纪人了……我们毕竟女性粉丝还是多，这样下去对经纪人对我们都不好吧？”

“诶？一织这么想的吗？这种小事澄清不就好了？”

“七濑……明明你自己在这种地方都还很有问题……就算我们出道已经五年，也不能公开你和九条先生的关系吧？”

“……没问题吧我觉得？现在不是挺稳定的吗，i7也好，子团体也好，个唱也好……”

“七濑……都说了还不到时机……”

“好啦好啦，大早上能不能不吵哥哥我啊……这么有精神，不如找机会去安慰一下经纪人吧，今早出门她脸色还是苍白的啊。……咦，阿壮呢？昨晚让出卧室在沙发上没睡好吗？吃过早饭就不见人了。”

“小壮，在琴房哦～”

“这样啊。说起来，mezzo的新专辑怎么样了？”

“小壮说新曲要添三首。主旋律已经完成了，似乎在烦恼编曲。”冬天的暖气开得很足，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。

“进展不错嘛。阿环你多去帮帮他，能唱出来对阿壮很有帮助。”

“好——我一会去。啊对了，有个叫英代的作曲家好像找了万万，说希望见见我们，对我们的专辑很感兴趣。”

“英代……？我记得他至少六年没出现过了。不过他在编曲领域还挺有名……万理哥怎么说？”

“万万说可以，但要不要合作看我们。”

“这样啊～。阿环，你和阿壮怎么看？”

“阿壮喜欢他好几首曲子，说不赖。我不太喜欢这个人。”

“你们商量着来就好。记得等会去看看阿壮。”

 

环吃完一份国王布丁，慢悠悠往琴房走。琴房是做了充分隔音的，但这次环才握住门把，就听到了里面激烈的琴声。
推门进去，他看到壮五几乎猫着腰，手以几乎看不清动作的速度游移在键盘上。一瞬间，环几乎只听到梆梆作响，连自己也被不安席卷而去了。深受感染的他走到壮五身边，一声不响直到结束。

“啊——又是梆梆练习曲啊。”

“……是枯木啦。”

“有什么关系。小壮不爽或者作不出曲子，有时候会弹这个。我觉得不错。你也被昨天的事吓了一跳？大早上的爬起来去撸铁，这会又一个人跑来琴房。”

“唔……”

“我觉得没关系哦？经纪人，不是那种会被这种事吓退的人。”

“……对，也是呐。”

“那小壮要把新曲拿给我试唱吗？和哥让我来的。”

“可以吗……？没有一首完全完成啊。”

“这种事怎么都好。不过小壮要给我解释一下曲子。”

“这样啊。那你等我一下，我做个小样给你。”

 

二

 

第二天是大和的新片宣传，纺在一旁守着。这部电影加盟者有实力派导演，大投资商，还有演员的新旧搭档。与往常一样，抛给大和的问题最多。能给一本正经的提问给出无厘头的回答还极具信息量，纺不由得在心里佩服极了。
记者会预计一个钟头，直到第四十分钟都没啥问题。突然，一个提问让她警觉起来。

“……听说i7的经纪人正跟某位成员交往，是真的吗？”

“什么？！”

纺从未想到这种话题会突然抛到自己身上。她内心高度警觉起来，看向大和，不知他要怎么回答。

“喔……你在说我代言的游戏吗？不过美女经纪人和偶像的话，现实中可没什么真实感。”

大和瞥向纺，做了个“快走”的微表情。纺立刻会意，悄悄往门口移动。幸好因为刚刚受过伤，变换了衣着发型，一时没人认出她。
室内最后的景色消失在门缝里，纺大步离开了会场。虽然把大和一个人扔在那有点不好，可这种时候继续留在那里才不明智。她赶紧用手机叫来一辆出租车，钻进去就往事务所奔去。

怎么回事。明明不是偶像却要暴露在八卦版。

她以前并没有这种自我认知，偶像身边的美女经纪人什么的。确实有很多人夸过自己的外表，但不知怎的，她就是缺少实感。以前她还会辩解，后来就放弃了。她发现就算再怎么澄清，身为男偶像的女经纪人，多少有点原罪感。说到底，总是会引起一些女粉丝的敌意。
纺对着车窗玻璃，看着里面的自己。23岁，算是业界的熟练人士了。有了仰望自己的后辈，工作也备受肯定。已经不能把蝴蝶结绑在头上，清爽的编发配了毫不起眼的黑色小西装。
如果这样下去，还是会给i7团员们带来困扰的话，她恐怕不能再做他们的经纪人了吧。
窗外大厦上的招牌依次闪过。Idolish7巡演结束。Mezzo新专。各种跨界合作。

真红啊。纺把手指交叉到胸前，叹了口气。不知为何，五年间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闪过。自己与i7，真是互相成就的幸福的五年啊。想到这个，她每每庆幸不已。

如今虽说没红到躺着就能进账的地步，但怎么看都比刚成立的时候好太多。她庆幸当初把他们都留下的决定。事实证明，社长的眼光果然非常准。
而如今，他们的前进路上有了新的阻碍。那就是自己。是时候把他们交接给别人了吧。练习生们陆续出道了，公司其他部门的经纪业务也开展得不错。虽然还是不能和八乙女事务所那种的相比……但势头良好，总体上是不错的。

忽然，纺的手机振动了一下。

“经纪人，注意一下社交软件”

万理发来的信息。纺点开SNS，首页热搜惊呆了她。

『i7经纪人其实是社长千金？！』

『千金经纪人正与社员艺人秘密交往』

“大神先生……怎么回事？！”

“我们也不知道，十五分钟前一个账号突然发的。”

“奇怪了，刚才大和也被问到这个问题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刚才发布会上，有个记者问我跟i7成员有暧昧关系这件事是不是真的。”

“难道这是商量好的……不好，经纪人妳在哪？”

“我这就下车，已经到了事务所门口。”

“？不好，妳快点回出租车上”

“诶？”

已经晚了，说话间纺已经下了车，只见眼前一阵闪。再熟悉不过的闪光灯。

“小鸟游女士！”

“不好意思，请让一下……”

“这里有个问题请您回答一下！请问您在i7队员的暧昧对象是谁？七濑陆？四叶环？还是二阶堂？”

“以前风闻您和TRIGGER的八乙女乐先生交往，请问是不是真的？”

“都是不实消息！不好意思，请让我进公司……”

“小鸟游小姐！”

……啊啊。可怕极了。

尽管以前她也处理过这些事情。但能拿这些有的没的怎么样？只能置之不理了。就在她奋力挣脱的时候，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。

“不好意思，她是我女朋友。请不要对她做出令人为难的事。”

“诶……”

纺一抬头，面前的台阶上站着的，是模特部的经纪人，名叫大川的同事。

“别愣着了，大家在等妳。快进来，纺。”

大川一句话让在场的众人都呆住了，包括纺。她任由大川牵着，旁边的记者主动让开，走进事务所的大门。在就要消失在记者们视线的暧昧的地方，大川一手捞起纺，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。
当然这一幕被外面的记者拍了下来。

 

“冷静下来了吗？”大川端来一杯热茶，放在她的桌前。

“给大家添麻烦了。我没事……”

“抱歉，因为Re:vale的关系，大家劝我小心点……谢谢了，大川。”

万理对大川表示感谢，大川摆摆手：“嘛能被委任下这种事是我的荣幸。”

纺看着大川高大的背影。大川，比她晚两年入职，但年纪比她大两岁。学历能力皆是上品，面容又如他管理下的模特一样俊美，社长很器重他。
大川也曾经向她表过白，而且不止一次。每次纺都苦笑“实在完全没动心感和恋爱心思”拒绝了他。大川也表示理解，毕竟行程表贴在那里。纺说的是不是实话，看i7就知道了，于是两人维持着朋友关系。

“所以以后要稍微扮演一下情侣了吗……”大川苦笑。

“嘛，社长要是在的话肯定要睁开眼睛和善地笑，然后把你叫进社长室开会了。不过他一个半月的国外考察还没结束，你先想好到时候怎么跟社长解释吧。时间很充足哟。”万理打趣道。

“啊啊——求放过啊……”

办公室里传来一阵哄笑。

 

三

 

“嗯？聚会？”

“是啊。经纪人很久都没来跟我们吃饭了吧？今年谁过生日妳都没来。对吧？”

“实在抱歉，我也没想到那么巧……那几天几乎都是突发工作。谢谢你们每次过后都带好吃的来事务所……”

纺突然接到一织的电话，那埋怨的语气让她没法推辞。

“我、我知道了……那我什么时候过去？”

“就这周日吧。我们大家都有空，经纪人也过来吧。”

一织按下结束键，叹了口气。

“一织，经纪人有空吗？”

“有，已经约在周日了。”

“喔~那就好。我去准备下菜单，有些东西要早点准备，明天你和环去买食材。”三月掏出纸和便签，趴在起居室的小吧台上写了起来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“呐，三月。真的不用和经纪人说吗？那个大川的事情。”陆看着三月的笔尖写写画画，烦恼地问。

“说了也没用吧？我们又没有证据。”

“不过凪的情报也太惊悚了点。在厕所里听到跟人激动地讲电话什么的……‘拿下社长千金’啥的……虽然目前为止只能逢场作戏，万一这个人突然行动起来可怎么办？”

“好啦好啦。你这么担心的话不如多留意一下那个大川？比起来我倒觉得我们经纪人压根不会上他的当才是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正说着，门扑通一声开了。环烦恼地抓着脑袋，情绪低落地整个人掉在沙发上。壮五阴沉着脸跟在环的身后。

“啊啊，吓我一跳……你们怎么了吗？作曲不顺利？”

“曲子作的还好……可是有一首曲子环一直说不知道怎么表现，怎么解释都不清楚……是我的水平太低了。对不起，环。”

“不是，不是对不起的问题……你的解释我完全听不懂啊。”

“怎么回事？”三月问。

“小壮这次新作了三首。第一曲叫caro amico？吉他真是绝了，我立刻就能想象出吉普赛双人舞。第二首我也能理解。小壮叫我想象一下国王布丁断货三天，啊——那可受不了，我立马就唱出来了。可是第三首？Diamond？这首歌明明看起来闪闪发光，可是总觉得冷飕飕的诶？小壮就解释不清了。”

“那、那是……”

“那是啥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看吧！都说了，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唱啊。”

“对不起……”

“好啦好啦。你觉得壮五说不清就让他再想想，给他点时间啦时间。对了，周日晚上经纪人要过来吃饭，你们也准备下吧。”

“嗯？经纪人吗，好久没过来了～太好了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“怎么了壮五。反应还是这么冷淡。”三月很不满。

“对了小壮，到时候你也可以给她听听小样，以前她偶尔也会出手指点下的……虽然不懂。”环走到冰箱旁，开了一罐布丁。

“是啊。你和一织音大毕业，她就说自己能力不够，不肯再说曲子的事了。”

“唔……小壮你这么烦恼，不如考虑去找找那个英代？”

“其实……我不知道要不要去见他。”壮五坐在沙发上，两手交叉成一个拳头。

“这话怎么说？”

“其实英代……我认识这个人。”

“诶？壮五认识英代？”陆有点惊讶。

“英代先生是我叔父的故友。他们年龄相近，曾经关系密切。”

“那壮五跟他岂不是更有共同话题了？”

“可以这么说。英代先生五十多岁了，他二十岁不到就开始在live house做主唱。各个时期的作品我都听过。年轻时候是帅气的摇滚，叔父去世后，他开始作一些沉重的流行曲子。不管哪个时期，我能感受到他和叔父确实志同道合。……但实际上却不知道是不是这样。”

“怎么说？”

“当年我并没有在叔父的葬礼上见过他。后来从他发行的一首热门曲里，我听到了当年叔父弹给我的，熟悉的旋律……”

“什么！”

“是的。叔父去世前，英代就已经得到了大牌厂商的注意，远比叔父多得多……叔父去世后，英代先生最流行的曲子偏偏是那几首，我既好奇又不敢问……”

“有什么不敢问的？他很久都没动静了吧？你怕什么，直接去问他啊！”三月几乎要怒吼了。

“我毕竟不知道他到底是敌是友啊。这次万理哥说他主动接触我，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……”

“小壮，喜欢他的曲子吧。”环吞下一口布丁。

“……是。”

“因为像是叔叔会作的？”

“我觉得是，但没法肯定……”

是的，根本没法对证。

壮五打开手机，播放出一首歌。Glass Valley。哪怕是环也听过的超流行曲，连翻唱专辑都出过的那种。

“小壮，去见他。”环说。

“诶？”

“如果真的是你叔叔作的，我会很高兴……因为我也喜欢这一首。”

“环……”

“如果不是的话，我也会为小壮高兴的，毕竟那个人知道那么多你叔叔的事情。”

“……嗯。谢谢你，环。”

“那么，小壮你就拿着那首Diamond，去找他怎么样？”

“这首有点……换一首好不好？”

“啥，另外两首不是妥了吗？”

 

壮五无法告诉环。

因为这首，是他一年半以前作的。台风过后的海边酒店里，自己可耻地逃出了纺的房间之后。
那时候他和纺单独去了那个度假小岛，去做男装代言的拍摄。工作后纺执意要去有着色情狂恶名的总裁的专用会议室单独商谈，把他急得要死。虽然纺最终还是平安走出来，他还是被她的无知和固执激怒了。

……如果有什么能比做当日的自己，那大概是半夜街上酒后的流氓吧，壮五想。纺一脸安慰自己的表情，一直说自己没事，说自己强壮而且跑得快……他忍无可忍地把她压在床上。

即使瘦成我这样的，不像样的男人也可以轻取妳，壮五说。
何况我喜欢妳。

瞬间意识到口误，壮五落荒而逃。对，落荒而逃。
纺会回答什么，壮五再清楚不过了。他不要听。不想让她浪费精力，不想让她为难，那干脆就不听。
可这样一来，她的回答岂不是完全不重要了？
偶尔心里也有另一个壮五质问自己。羞愧之下，壮五在之后的一年半中，与纺竟是越来越疏远了。

 

四

 

“小，小小小小小鸟游小姐！！！！！大事不好了！”

周日当天纺一进公司门，后辈的经纪人小姑娘一脸慌张地朝她跑去。

“啊，千鹤小姐！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
“您，您看这个！”

纺接过她递过来的手机，上面的内容令她一惊。一条已经有两千转发的推特，打着“逢坂壮五”的蓝色tag，紧随其后赫然标注的是另一个tag“备曲两百首”。后面是一条网络云存储地址的链接。纺颤抖着点开，里面静静躺着300M的压缩包。

“千鹤小姐，这压缩包里是什么……”

“逢坂先生的MIDI曲子……有五十首……”

“大神先生！大神先生！”

把手机扔回千鹤怀里，纺急急冲进办公室。万理抱着两三个电话正在讲，沉稳如他，音调里也夹杂了无边的愤怒。

“大神先生！联系云端公司和推特，赶紧删光呀！”

“别急，已经打过电话了，不一会儿就会删除，你先问问逢坂受害情况？”

纺掏出手机，拨下了号码。待机音不疾不徐地足足响了十五秒，漫长得令人眩晕。

“纺……”

无力的声音。

“三首中的两首都在里面。mezzo专辑的新曲。”

然后电话就挂了，空留嘟嘟的忙音。

 

即使现在从社交软件上删除这些曲子的链接，恐怕也于事无补了。泄露信息发布在凌晨四点，五十首曲子恐怕早已经流传到别的网站，甚至境外去了。
纺知道壮五会定期来公司备份某段时间内作的曲子，供社长和音乐制作组挑选，这个习惯已经坚持了三年之久。她也知道其实没必要这么做。壮五是如此信赖和依赖事务所，一思及此，纺被愤怒和悔恨折磨得双手颤抖。这时候，一阵铃声惊醒了她。

“一织……”

“嗯。逢坂在我们这里，情绪不太好，不过我们会拦住他的。经纪人放心。”

“一织……那是壮五的心血啊！两首新专曲子在里面啊！快要出CM了不是吗……我真没用……我……”

纺极力忍住，毕竟身后是乱作一团的人群。“经纪人先冷静一下。我记得逢坂先生存在公司电脑里的MIDI有两百首啊？为什么云端链接里只有五十首？”

“啊……对喔……所以为什么……”

“经纪人，妳或者别人有没有收到其他的可疑信息？”

“诶？先等下……好像没有。”

“嗯，那就先等一会。有没有报警？”

“当然，半小时以前就报警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个存储电脑，有没有连过网？”

“不可能联网。那是公司保密电脑，每个能接触的人都有单独登录账密。”

“内鬼吗。……摄像头能照得到吗，那个电脑？”

“能是能，可是很多人都能接触到这个电脑……怎么排除犯人啊……

……我知道了！我一定会把那个人找出来，你好好陪着壮五吧！”

纺跑去社长的座位，抽开抽屉，翻找一张名片盒。五分钟后她找出了目标：保密电脑公司的维修名片。按照卡上的记录，她拨通了电话。

“妥了！”

纺松了口气。电脑公司同意派一位员工过来，帮她导出电脑所有的接触记录。不过这位员工正在忙另一个项目，可能直到下午的四五点才能到事务所。

“……好，我等。”纺咬咬牙。

 

冬日的天空愈发阴沉，积雪云慢慢变厚了。午饭的时候，大片大片的雪花飘下来，在近期饱受折磨的纺心里堆了一层又一层。这样下去工作人员的列车肯定会误点，纺焦急得要命。
不知壮五怎么样了？她不忍想。

数年间作为作曲家活动的壮五，作品不仅供给给mezzo”，还有i7的一部分，以及合作的其他艺人。她知道每首曲子都是他扯开内心，将快乐，喜悦，悔恨，悲伤，捏碎又融合，再提纯凝结而成的珍贵之物，有很多传唱度很高。每次她说要把某曲作为合作曲给其他艺人唱，壮五的脸上就会浮现出掺杂难过的微笑。

“荣幸之至。能被好好唱出来，被大家听到，再好不过了。”

然而这些未成熟的胚胎，等待雕琢的原石，在不合时宜的时候，就这样暴露在暴风雪之中了。

“对不起……没能保护好你，对不起……”

打开手机，这些曲子的评论已经慢慢扩散开了。

“咦，壮五还有这种类型的曲子啊，真是完全意外”

“虽然短小但很吸引人！期待成品呀”

“这个，完全只是一堆鼓点……抱歉欣赏不了”

“诶诶？！你在哪里听到的，我也要听”

“等会喔，我传给你一份”

……

纺忍无可忍放下手机，然而早上与壮五通话时那没有力气的声音又回响起来。她打开了RabbitChat。

“壮五。不要看社交软件，等我好消息。我会抓到那个人并保护好剩下的曲子。”

“经纪人。”

秒回。

“请务必追回剩下的曲子。”

有什么在胸口翻滚。纺指尖敲着屏幕，嗒嗒作响。

“约好了。一定。”

 

果不其然，工作人员来的时候，天已经快要变黑了。残雪还在固执地下着。

“欢迎您，请先把这两天的账户和操作记录导出来给我。有什么异常也请告诉我。”

纺紧张地看着工作人员开机，输入她看不懂的指令。不一会儿，两日内的信息就展现在她面前。

“有什么异常吗？”

“您这样问太笼统了，那肯定是没有。”

“那么我要所有的操作记录。请用这个打印出来。”

纺检查着所有的记录，鼠标的每个点击她都没放过。然而，天黑雪停了，她连一个月前的东西都看了，却什么也没找到。这时候她的电话响了。

“喂，三月。”

“经纪人！饭快好了，妳什么时候过来？”

与平常毫无二致的语气，背景音还是一样吵吵闹闹。恐怕为了安慰壮五，TRIGGER和Re:vale也来了，纺不由得安心许多。

“抱歉，马上好了，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，一会我就开车去。”

“好，经纪人不许不来！快点哦！”

放下电话，纺不由得露出微笑。“还在等我。……等等”

仿佛被冰住了后脑，纺突然想起一件事。方才她搜查了所有人的操作，只有一个人的没有细看。
那就是自己的。

“不好意思，请特别搜查一下这个人的账密！”

 

不出所料。自己的账号在某一时刻，往电脑中插入过数据存储卡。
立刻找来管理员调取操作时的监控，那时候站在电脑前的，赫然是大川的身影。

“大川！大川呢！”

纺跑去模特部，那里只有两个人在值班。“大川？啊，他今天旷工了，课长都没找到他。”
她打大川的电话。电话通了，但没人接。正当她要去找人问大川的住址时候，一条RC传来。

“来车站吧。雪停了，新干线恢复了，不来我可要走了哦，纺。”

送信人正是大川。

“啊对了，不要带别人来。要是被我发现了，剩下的一百五十首曲子，妳就只能在网上找咯？”

“你等着我！”

 

下雪过的车站白皑皑的。纺进了大厅，脚步在大厅里踏得很响。往日拥挤的候车厅现在非常空旷，几乎没有旅客。远远地，她看到大川在长凳上等她。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。

“小鸟游小姐，过来。”

大川跟平常也毫无二致。明明发出了威胁短信，但好像根本与他无关似的。

“我不会伤害妳。我说过，我喜欢妳。那是真的。”

纺只好走去，坐在与他相隔三人的座位上。

“抱歉。我是模特部的，没有开保密电脑的权限。不过那天我趁妳走开的十分钟，拷贝走了逢坂的曲子。”

“我知道。可是……为什么？”

“我妹妹，自杀了。”

“诶……”

“其实我应该替她向妳道歉。那天要拿圆珠笔刺妳眼睛的，正是我妹妹。”

大川露出了悲惨至极的笑容。“那孩子从小身体就有问题。跟七濑一样呢。不过还是和七濑不同，医生说她精神也很脆弱。然而这样的七濑却活力满满地出现在她眼前的屏幕上，内心空虚的她，立刻全被七濑填满了。”

“可是一心想接近陆的令妹，却被我拦在了门外……”

“不是妳的错。妳不用说成这样的。”

“可是，壮五又有什么错？”

“是为了英代老师……”

“英代……？近期要为mezzo编曲的那位？”

“是的。我以前也是编曲兼贝斯，在live house遇到了英代先生，然后就被他带走了……”

 

五

 

“抱歉，我也没想到是今晚……”

“壮五你太过分啦！都说好了吧，经纪人要过来吃饭啊？”凪非常不满，音调都高了好几度。

壮五拼命道歉。给英代回信后，对方约了他在今晚见面。这是几天前就约好的事情，壮五不想临时放弃。

“今天对小壮来说可不得了了。要我跟着你吗？”环嘟着嘴说。

“这次恐怕不行……跟我父亲那时候不一样。地点是咖啡厅罢了，又不是我家那种龙潭虎穴，我单独去比较好。”

“嘁～”

“好吧壮五你去吧！真是的。经纪人还没来，你也要出门。我会不定时给你发RC，你可要回我！”

“三月，你要代替阿壮做老母亲吗？”大和揶揄道。

“不行吗？！”

“啊哈哈哈……”

 

雪后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块，吸到肺里冻结半个胸腔。壮五走向指定的咖啡馆。从外面远远望去，里面好像只有一位客人，角落里为他开着一盏暗暗的灯。应该是英代了，身边的座椅上还竖着一把吉他。英代正在用笔在谱上写着什么，完全没有意识到壮五已经默默坐在了吉他的对面。

“啊……”

“英代先生。”

英代看起来并不符合五十岁的年纪，仿佛要老得多。他混浊的眼睛眨了眨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。

“——”

“您说什么？”壮五问。

“啊……”英代好不容易合上半开的嘴。“是壮五啊……”

“嗯，是我。”

“也，也对……毕竟都……”

英代摸索着谱子，“你要问的是Diamond吧……我听到你原本打算这样写的……”

“原本？”

壮五已经知道偷曲事件的始末，不会惊讶了。

“是啊。难得的恋曲，被改造成那个别扭样子，不会太可惜了吗？为什么要用这种旋律唱别的主题？”

“您，您都听过了……”

“是啊。旋律，节奏，世界观。你的曲子，不都是以这些见长吗？Diamond，是endlessrain和forbidden lover的三部曲吧。”

壮五的脸微微发烫。他激动不已。难得的知音就在这里。他知道，这三首曲子会在他的手里打磨发亮。
但今晚他来见英代，只怀揣了一个尖锐的问题，唯独缺少善意。英代敲着稿子，跟他说着曲子的事。壮五忙不迭听着。一时间，叔父和吉他，英代和吉他，在他眼里混成一体，模糊不清。他慌忙揉了揉眼睛。梗在心里很多年的那件事已经不重要了。

“英代先生，既然您都听过了，我作的曲子怎么样……”

“嗯……”英代苍老的手，摸在长满白色胡茬的下巴上。“或许再大胆点也没问题。不用迎合谁也会卖的好的。你和你叔父不一样。”

“谢，谢谢前辈……”

“唔，或许你需要重新看待一下你歌里这位女主角呢。太可怜了不是吗。”

壮五的胸腔慢慢热了起来。

 

六

 

从医院出来，已经过了十一点。

纺抬头看看天空。晴朗的冬夜，没有月亮，闪耀钻石一般的星星铺了满天。大川跟他的妹妹一样，是精神不很稳定的人。一会拿着手机威胁她去他家否则把剩下的曲子发出去，一会又流着眼泪道歉，一会又说她应该辞职不做i7的经纪人，一会又说为了报英代的恩情愿卧轨。一时清醒一时疯狂，但对要做的事却没有犹豫过。
结局是她拿到了大川的U盘和手机，警察也闻讯而来。至于愿不愿意谅解，那不只是她的事。
盗曲事件就这样结束了。真不轻松啊。那边的晚餐会也该结束了吧。搬迁后的新宿舍依然没有客房，她大概还得回家。
她没有把出来见大川的事情告诉壮五，只说自己去聚会露了个面就回家了。反正这个点了，那里现在只有一群醉鬼，恐怕没人知道自己来没来过。成年之后大家非但没有约束饮酒，反而更加放肆了。每当这时凪就逃避现实回房睡觉。

至于壮五，她事后还得见见他。自从那次在酒店里被他放倒，她再也不敢让他操半分心了。
毕竟音乐家的心思还是纤细的。

mezzo和i7的小情歌真可爱啊。虽然他们总归还是要唱些符合年龄的沉重的歌，作为粉丝还是留点私心，这种事情就不用让他们知道了。
她哼着小调走在夜路上。突然手机振动了，是壮五的RC。

“经纪人，睡下了吗？”

还在屋外，她删掉了重打，“快了。”

“晚饭怎么样？”

“啊啊，只有一群醉鬼……我都没看到我的剩饭在哪里。”

“抱歉啊……”

“跟壮五有什么关系。下次你们来的时候请送我一份特制便当就好。”

“那是一定的。经纪人想吃什么？”

“不觉得他们发的图片太过分了吗？点的豪华荞麦面，三月做的甜虾，青团点心，酱菜红烧肉……我一年都没有去，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却只能看看……”

“元旦快到了，不如那时再聚？”

“也是呢。您回去了吗，壮五？”

那边是长久的沉默。

“壮五？”

“您睡了吧？”

一直走到家门口，还是没有回应。今天大概太累了吧，最好不要突然在沙发浴室边断片。
那一会打电话给他。正当她要开门的时候，一个身影突然窜出来，将她抱了个满怀。
纺当下就要惊叫起来，对方却把冰凉的鼻尖塞进她耳旁的围巾里，一起压过来的，还有一把大吉他。

“这种多余的事情，还是少做比较好……”

宛如冬夜星钻的嗓音像掺了冰沙，有些喑哑发颤。

“壮五……”

他好冰。贴过来的脸颊和碎发都好冰。负重的身体瑟瑟发抖，她想掏钥匙把他塞进家门，却被抱得更紧了。

“壮五，你再这样我也要冷透了……”

“啊！对不起！对不起！经纪人赶紧进门吧，我走了！”

“壮五等下！”

 

开了暖气，很快屋里就暖烘烘的。赶壮五去泡热水澡，把爸爸的睡衣找出来塞给他。他原地踌躇了足足十五分钟才进了浴室。纺松了口气，随后也准备就寝去了。
吹好头发从浴室出来，纺听到起居室传来好听的吉他声。虽然穿着爸爸的睡衣看着有点奇怪……那两百首她也听过，不过现在他弹的是首新曲子。纺在他身边坐下。

“抱歉。那五十首还是泄露了。追不回来了。都是我不好。说起来还是我一时大意，违反规定，居然开着电脑走掉了。”

“没事，我也不是开着电脑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守着……”

弹琴的手不但没停，回话居然还像歌词一样唱出来了。

“你明天还得去见大川。”

“嗯。经纪人别自责了。”

“可，可毕竟是你攒了好久的心血啊……”

“没关系，曲子可以随时作呀……啊啊，做着多余的事，总是让人担心，却莫名的可爱……”

眼见他把今晚的遭遇变成歌词，还对自己不吝赞美，纺的脸不由得变红了。

“壮五，你酒后作曲了吗……醒了就忘的话，还是不要吧，就旋律来说我很喜欢今晚这首……”

纺看着他红红的脸，不知是感冒是高兴还是酒，忙找出手机要录歌。一想到万一真的是酒后，看到这种视频他非羞死不可，纺又犹豫了起来。
本来想劝他赶紧睡。……看这样子，贸然在他音乐家模式开启的时候叫停还挺不好的。
不如今晚，请尽情地唱吧。从今以后我也会尽好经纪人的责任的。

纺挪到他对面，打开了手机的录像。

2019-06-28  /  211热度